Thursday, May 26, 2016

大學校園裡應該要有精神或心理專業的輔導老師 (05/28/2014 獨立評論@天下)






這幾天在網路的新聞裡,看到板南線發生的不幸事件,感到十分難過與遺憾。目前為止鄭同學的家人、室友都被肉搜出來了,鄭同學的名字也完完全全的曝光,都還沒開庭,已經有許多聖人幫他判死刑了。

我並不清楚鄭同學犯案動機是什麼,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否有可能找到合理的解釋。近日看到記者們質問東海校方許多問題,讓我有一些感慨。我自己現在也在學校裡面教書,我高中的時候,曾經經歷過精神官能症的困擾,當然,我們並不知道鄭同學是否有任何精神方面的問題,但由於我自已讀書、教學的親身經歷裡,看到一些問題,我有一些想法,想要和台灣的老師們分享。

我在一百學年度的時候,曾經在東海服務過一年,擔任客座助理教授。我必須說,在我有限的工作經驗範圍裡,東海的老師是非常關心學生的,在我在各地工作的經驗裡,東海是一個很溫暖有人情味的地方。這兩天東海大學校方也對鄭同學事件明白表態,表明鄭同學是東海的家人,我想沒有人需要懷疑東海大學是不是一個愛護學生的學校。

但愛與溫暖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我個人並非精神科醫生,所以無法判定鄭同學是否有精神方問的問題。但是事到如今,看他對各種事情的態度與反應,我想他的精神狀態是否異常,是一個很值得探討、考查的問題。如果鄭同學的精神有問題的話,那麼,校方給予愛與溫暖也不夠,他需要的也許是一個專業的精神科醫生。

許多媒體似乎認為東海大學沒有處理好,因此錯失了防範犯罪的良機。有些人認為,既然已經有匿名人士通報東海,校方就應該處理。我想請問一下,你相信每一通匿名電話講的內容都一定是真的嗎?

另外,校方馬上派了教官去與鄭同學面談,但是,在訪談之後,教官看不出來鄭同學有什麼異常。不止教官,連他身邊的家人、同學、室友、還有在他下手之前和他碰面的朋友,都沒有看出他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很多人都譴責這些人,認為這些人都是共犯。也許這些人都很厲害,能夠看穿隔著肚皮的人心,但是我想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一定看的出來。我也沒受過精神科的訓練,我怎麼會知道這個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我曾經有過強迫症、躁症,我沒有自已說的話,我的朋友們都沒看出來。

一個學生的精神是否異常,是否有反社會人格,是教官的專業嗎? 好像不是。東海校園裡有校牧室、教官,這些單位我曾經短暫地接觸過。毫無疑問,都是由非常溫暖又有愛心的師長組成。但是,再強調一次,再怎麼有愛心、溫暖的老師,都不是專業的精神科醫生,不一定看得出來一個人是不是有反社會人格、或是有任何其它方面的精神、道德、溝通、社會生活適應的問題。另外,即使專業的精神科醫生,也不一定判讀得出來。

儘管如此,我仍然建議,學校裡應該要有精神醫學或心理輔導專業的老師或輔導員。如果設置這樣的單位很困難的話,學校的教官室至少應該與附近醫院的精神科醫師合作。根據我這幾天在新聞上看到的消息,東海似乎沒有心理輔導室,我上東海的網頁搜尋也只出現「就業輔導室」。接下來我說明一下我為什麼覺得這種心理或精神專業的輔導室對學生很重要。我從兩個角度講,一個是我自己當學生的時候,所受到的好處; 另一個,是我自已當老師以後,發現的沒有輔導室的問題。

() 有輔導室的好處
高三的某一天, 我開始會一直想到音樂,無法專心讀書。由於高三要準備考聯考,這造成我生活上很大的困擾,所以我就開始跟我父母、學校老師溝通。我當時唸達人女中,是一所教會學校,我們班導師當時常常為我祈禱,而輔導老師也找時間跟我談過,然後建議我去看精神科。

當時因為強迫症、躁症的關係,曾經服用過醫生的開的藥物。我的老師們知道我的情況,都很能諒解、並且十分關心。其中有一位老師知道我去看精神科之後跟我說,她的朋友也服用過精神科的藥物,會使人非常想睡,所以如果我吃藥以後,上課想睡覺的話,就放心的睡吧,她不會介意的。我是我自己認識的人裡面第一個去看精神科還吃藥的人,我當時想說沒有藥那麼厲害的吧~沒想到就是那麼厲害,我吃了藥以後,整天無法睜開眼睛,就這樣睡了一整天。

此外,當時由於躁症的關係,十分沒有耐心、常常想要發火。我常常上課上到一半,會覺得實在忍受不住、一定要離開教室。如果老師理解我的狀況的話,他們就知道我上課上到一半站起來、走出去,不是因為他們的關係、也不是要挑戰他們的權威,而是很簡單的,就是我坐不住了、我聽不下去了、我需要離開那個地方。

我的運氣很好,碰到能體諒我的狀況的老師。我的老師對我所服用的藥物有一些瞭解,輔導老師也與我老師們溝通,所以她也知道我上課睡覺不是因為她上課的內容無聊、或是什麼頑皮壞學生的理由。所以我這樣「沒禮貌的行為」,她也可以諒解。我十分的幸運,碰到可以理解、並體諒我的情況的老師。

但是,不是每個老師都會理解的。試想,如果這些老師不知道我生病的話,他們能接受我上課睡覺、甚至站起來、走出去的行為嗎? 萬一我碰到的老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在我躁症犯了,要走出教室的時候,為了盡他為人師的義務,把我叫住,然後教訓我一頓,教我正確的禮儀態度──你能想像,我心中憤怒的火山會如何暴發嗎? 但是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因為老師們知道我碰到什 麼問題,也知道如何幫助我。

() 沒有輔導室的問題

我在東海任教的第一個月就碰到了我不知如何處理的案例。

東海的某些課程裡,允許授課老師可以在開學的前三週可以每週點名,如果一個學生三次點名都不在,就會在加退選截止日被自動退選。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有一位學生,他加選了我兩門必修課AB。我前兩週點名他都沒有出現,後來第三週的時候,A課程他又沒出現,所以他會被自動退選。B課程中間休息十分鐘的時候,他突然出現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拿了一張單子來,要我簽名。我也不記得是要簽什麼,總之,是要讓他可以繼續保留學藉的東西。另一方面,因為B課程他已經兩次沒到了,所以如果我還是算他沒到的話,他也會被自動退選,他可能就無法留下來。因此,他要求我算他有到。但是我並不是用「點名」的,而是上課會寫作業,我就在跟他說明的時候,他手一揮,跟我說:

「老師,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啦,你到底要不要算我出席?

我拒絕了,他就離開了。

我從大學開始當家教、助教各種教職,零零總總的加起來,我到東海的時候,也累積了蠻多年的教書經驗了,也碰過或聽說過一些奇奇怪怪學生。這個學生雖然沒有使用語言或是肢體的暴力,但我直覺那天的事並不尋常。因此,隔天我就去系辦跟助教報告這件事。

我跟助教說這件的時候,她的反應…怎麼說呢?也讓我有些驚訝。她大致跟我說明一下,這個學生的心理精神狀態比較特別,是從別的學校退學轉來的,之前也闖過不少禍…。

也就是說,學校、系上早就知道這是個情況特殊的學生。但是沒有人告知我。

也許學校認為,這就是一個常見的問題學生,所以也不需要特別跟老師說些什麼。我如果那天沒有自己主動去系辦報告這件事的話,我就不會知道我當時面對的是一個需要特別的幫助的學生。老實說,我報告的事並沒不嚴重──沒有任何人受傷、或是吵架、也沒有人被當、被退學。我猜也許有些老師會覺得這根本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這樣的老師就不會去跟系上報告這件事,他們也就不會知道這個學生的特殊情況。

這個學生一直沒有來上課,考試的時候會出現,出現的時候會一直看著你笑,好像跟你很熟稔的樣子。接下來沒多久,幾次到系辦裡,都會聽到一些他異常行為的消息。有一天,收到教官的信,信裡說這個學生最近行為異常,請我們幾個教他課的老師注意。

我不知道「注意」是什麼意思,我想我的反應應該已經算是很「注意」的了吧?另外,要不是我自已主動去系辦報告這件事,並沒有任何人告訴我要注意這個學生。因為那是我去東海的第一年,我不知道其它老師對他的狀況的瞭解多少,也許比我多?也許跟我一樣?也許根本沒注意到?

我聽了系辦的一些描述後,知道他的溝通能力可能不是特別好,所以我知道也許之後盡量不要跟他有對立或衝突的情況。但這也不表示我能保障什麼,或是萬一哪天他做了什麼事的話,我會知道如何反應。

雖然我自己看過精神科,但我並不懂得精神醫學、也不是特別懂得如何與正常人溝通,更不要說是與一個有溝通障礙的學生。但是,我想學校當初一知道這是個有特殊需要的學生時,就應該馬上告知授課的老師,應該要注意哪些事情── 什麼樣的溝通方式,是這樣的學生可以接受的,什麼樣的溝通方式是無效的、或是容易刺激這樣的學生的,萬一他不接受,老師應該如何處理? 這些都應該告知相關的授課老師。並不是所有的老師都知道如何處理特殊的學生、但是學校沒有告知的話,一般的老師大概就是比照一般的學生處理,但這並不會使這個情況變好、教師如果不知道、反而有可能會使這個情況變得更糟。


當初「負責」處理這個學生的各種特殊情況的人,是教官。而這幾天鄭姓學生的事情發生之前,學校也是派教官去諮詢學生。我對台灣的教官的印象,就是鄰家大哥大姊、都是很親切、都照顧學生的。但是教官並不是精神科醫生、也不是輔導老師,他們也許不是處理這些案例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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